这支部队军中习惯叫老A,老A就是老大的意思。他们经常做的事情就是让其他部队重复钢七连与老A对抗时的遭遇,战后看着那些沮丧的常规部队的机械化步兵,许三多往往把脸转开。 直到一天,从直升机上卸下了标注有核生化防护的大型装备,许三多他们被告知进入一级战争状态。 一帮有组织的反社会分子劫持了定市东郊的第二化工原料加工厂,声称已经在厂内各处安放大量炸药。警方于四时赶到,与歹徒僵峙不下。被劫持地存放了大量易燃易爆化学物质一万四百五十七吨,厂内通道完全无法供车辆使用——也就是说重装部队无法动作。即使没有那些炸药,仅燃烧释放的剧毒气体足够让定市成为死城,随季风飘散后将会直接威胁首都。 乘直升机奔往现场的老A们一片肃然,事态的严重和紧迫让许三多和成才不由得交换着眼神。 由于有剧毒物质,每个人都穿上了防护面具,许三多和成才分别在两个战斗小组。下飞机的时候,再不晕车的许三多呕吐了起来——真实的战斗就在眼前。 许三多按序列跟进,子弹从头上掠过,许三多们利用各种掩护物体接近了目标。对手枪法精准,逼迫他们只好各自为战,逐渐失去了互相之间的联络。敌人的军事作战能力非常强,许三多只有摆脱防护服才能充分展开作战动作。当他彻底无望的时候,许三多打开了面具……,然后是向着早无反应的通话器惊喜地大声通报此地没有毒气。 目标炸点是一辆卡车,放满了TNT炸药,没人敢袭击他们——因走火导致的爆炸和歹徒引爆结果都是一样的。许三多面对的是军事味十足的整体防御。 旁边的火引着了车厢上的蒙布,趁着歹徒灭火,许三多混了进去,借机冲进驾驶室,跌跌撞撞把卡车开了出去。 火苗越来越大,许三多知道在冲出去和炸药爆炸之间是没有什么区别的,区别只在于把爆炸的时间尽量往后推迟,给战友创造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。于是在敌人的追逐越来越近的时候,他刹下车,掉过头去扑火。 但他忽然停住,因为从车后追来的歹徒没有任何人枪击他,没有动作,只有笑声,刚开始是一个,后来是一片,哄堂大笑。 其中一个笑着说:你真是…真是太可爱了,三儿。许三多伸手扯掉了那家伙的面具,瞪着。 许三多看着他,然后…一拳把他打得蜷缩在他的脚下。 原来这是一次季度演习,对他们的考核也是其中一个部分。但成才却在另外一组的进攻中,在失去所有依靠,防护服破掉,尤其是当他明白战斗根本无望取得胜利的时候,他放弃了。 成才那天回去就把自己关进了宿舍,直到第二天的评估开始,他拒绝见任何人。吴哲对袁朗的如此做法提出了愤怒的抗议,袁朗只是问他演习最出色的是谁?是许三多,因为他在最绝望的情况下尽了最大努力。这不是践踏人们希望与理想,军人的要求是在没有这些东西时也拼尽一切努力,这更是军人的生存之道。在更加真实和残酷的环境里,也许最后拼的就是这一点。 话是这么说,但袁朗和铁路对许三多又有了新的发现:当他和队友一起时,他几乎不知道该迈哪条腿。然当他相信队友都已经牺牲了,他开始选择自己的行动时,那种独立和大胆又让人惊讶。但许三多走进来时一付茫茫然的表情,仿佛还没有从昨天的欺骗中醒悟过来,当袁朗告诉他通过测试时,许三多又萎靡地走了出去。 许三多出来,第一眼就找见成才。成才呼吸,挺胸,尽量让自己军仪十足。许三多说成才别泄气,不放弃,不抛弃。成才根本无心听他,将许三多伸过来的手也甩在背后。 在在这些阅历丰富的职业军人面前,成才的些许理由被人驳得体无完肤,他终于再忍不住,你们说战争就是生存,生存就是战争,那么我保留生存的机会有什么不对呢。 没有什么不对,因为你没有明白,生存的最终意义是为了战争。你生存下来了。你现在告诉我,你生存下来之后又明白些什么?成才低下了头,他知道他已经不可能在这支部队呆下去了,从他独自逃离那一刻起,他明白的事情就是他不配在这支部队呆下去,甚至不配在任何部队呆下去。 最后一关不仅为了让新兵们体会一下今后有可能碰到的情况,也为了让新兵明白什么叫团队精神。
成才终于要回去了,他告诉许三多他要回机步团红三连五班,他跟许三多明里暗里争了许多次,却从一开始就明白他热爱的军队其实需要的是许三多这种人,他很想做许三多这种人,可关键时候总是做不到——如果他没有跑到红三连去苟且偷安,如果他没有扔下伍六一,如果最后的试炼里他决定为队友付出生命,他就做成了许三多这种人,可他做不到。他想回到起跑线上重新去做。 生存好象不仅仅是要人学明白生存的手段而已,许三多忽然觉到了独自呆在七连时都没有感到过的孤寂,成才、史今、伍六一这些陪他渡过了过去时的人,忽然一个都不属于他了。 同来的四十二人也淘汰得只剩下十个人。许三多有些茫然,茫然的许三多急需找到一个目标。许三多眼里的人生是这样的——军队不断给他新的目标,他突击,冲刺,通过,人生意义莫大于此。他感激军队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军队给他目标,常人绝没有这样明确的目标,常人也绝不会去追求这样的目标。 袁朗笑了,袁朗又恢复成那个好开玩笑、阅透世情的袁朗。袁朗说你已经受训完毕,剩下的你自己学了,我的小兄弟。这三个月你已经发挥了最大的潜能,我保证你一辈子也没这样学过东西,几乎连睡觉也在学东西。现代人太懒惰,大家都在一知半解地卖弄皮毛,我们只好勤奋学习。你如果能坚持这样学下去的话,我保证你能成为最优秀的特种兵。 许三多今年将渡过自己二十三岁的生日,许三多觉得什么也不懂。袁朗说那么你是个聪明人。袁朗将一个特种兵的臂章递给许三多,恭喜你了。我们这个团体还很年青,很多人远不是那么沉稳,我们大家当你小弟弟,但很希望你这个小弟弟把你在七连看护的那种东西带到这里。 许三多从此以后是特种兵许三多了,那不仅仅是有好几套适应各种环境的作战服,身上配长短四种火器,来来往往乘坐直升机和高机动战车。继七连教会许三多自豪之后,许三多忽然明白有一种东西叫骄傲,他也明白这里的兵们为什么都这么骄傲——能征服这么多非人所堪的事情,和这么多愿意为你挡住枪弹的人活在一起,你没法不觉得骄傲。
许三多执行任务,第一次任务是参与演习,许三多在那些年青的装甲兵上似乎看见自己昨天的脸,第二次任务是担任丛林战教练,许三多所在战斗小组全歼了一个精锐的侦察排。 袁朗老实不客气地说别看给你一杆枪,给你一个合适地形,你现在能拼掉一百多号兵,可你也许会被一个真正的杀人犯用菜刀干掉。许三多不信,他对人开过枪的,为了救自己的战友。袁朗笑,那不一样的,他告诉许三多自己炫耀过的那个伤疤,说是M16的枪疤,其实是被一个不入流的小混混用改锥捅的。许三多说枪呢,袁朗笑着说忘了。 第三次任务是协助武警同时进行实战演练,一个全套美式装备的武装马帮想凭借加强的火力穿越边境,他们拥有M4卡宾枪、M79榴弹发射器,根本是美国特种部队的装备。 袁朗率队出击,一枪未发,预备队都没用上,仅靠平日的捕俘和战斗训练就将马帮擒获,一命未伤。袁朗脸上洋溢着喜色,这样成功的作战在他也是不多见的,他让队友们带俘虏回去,自己和许三多打扫战场。一个漏网的毒贩因为恐惧吸了过量的毒品,抡刀向许三多砍了过来,一切就象袁朗说的一样,枪在手上,但许三多根本意识不到开枪。虽然他赤手空拳也能把对方打倒上百次,可对方是个完全丧失了理智的人。偶尔能跟袁朗也打个一胜两负的许三多变得只知躲闪,最后完全凭本能把刀反手捅进了毒贩的胸膛。 许三多瘫在地上,袁朗赶过来,一看就明白了。袁朗说算了,别去想他,善良人第一次碰上恶人,都是这样。许三多听不见一般…… 许三多曾经是善良得杀猪也不愿意看的人,善良人对这种事情没有抵御之力。回基地后许三多两眼空空,仿佛丢失了灵魂。几天后交上一份报告,铁路看了大发雷霆:许三多要求复员。袁朗说你杀过人吗?铁路摇头。袁朗说我有过,我们其实应该理解他的。没有同意许三多复员,但是袁朗和许三多长谈了一次,许三多想要两个月的长假,他现在实在是很想家,想以前的很多人和事。袁朗说给你一个月假,我私人再援助你两千块钱,你尽可以去任何地方散心,但一个月后回来,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一起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