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美心急急忙忙把弟弟叫到一边,责怪他考虑不周,既然让常之新和蒋梦萍前来,又怎能让商细蕊过来唱堂会呢?程凤台倒觉得没什么,今天场面很大,台上台下都闹哄哄的,不一定能认得出来彼此,而且这么多年都过去了,蒋梦萍都结婚了,难道这个梁子就绕不过去了吗?程美心见到弟弟如此固执,实在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,打算想办法将常之新夫妇送走。
程美心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送走常之新夫妇,没想到不明就里的范涟又将这二人给拦了回来,可想而知,当商细蕊上台后,三人的脸色都差到了极点,常之新更是一下子站起身来。商细蕊回忆起往日的过节,他气不打一处来,索性往台中央一站,即兴发挥开始改词,指桑骂槐让常之新夫妇下不来台。常之新忍耐不了,准备带着妻子离开,可是被曹司令给拦住了,不让他们扫了大家的兴。说着,曹司令怒气冲冲地冲天开了一枪,常氏夫妇不敢再动,只能乖乖回到座位上。商细蕊怒目圆睁继续唱戏,蒋梦萍听着那些扎心的戏词,很快就被气晕了过去。
堂会唱到了这个地步,自然也就无法继续了,曹司令单独和商细蕊谈话,感慨着商细蕊的脾气一点儿没变,当初若是留在自己身边唱大戏,何至于混到这个份上。商细蕊知道自己搞砸了程凤台的堂会,默默地带着人离开了,一分钱都没有要。程凤台也被气得不轻,还被妻子狠狠数落了一顿,恰巧商细蕊把一些头饰落在了程家,程凤台便气势汹汹的拿着去算账。
程凤台二话不说把商细蕊带到了山上,责怪他搞砸了自己的堂会,况且就算商细蕊因为往事再不甘心,蒋梦萍也已经跟常之新结婚了,商细蕊今天的做法只会授人以话柄。商细蕊咬紧了嘴唇,将这段尘封的往事真相说与程凤台。原来,商细蕊在五岁的时候就被卖到了戏班,蒋梦萍是他的师姐,因比他大许多,便如同娘一般照顾着商细蕊,两人一起练功一起成长,不是亲人胜似亲人,然而自从常之新来到平阳后,这一切都变了,蒋梦萍开始只在乎常之新,这让商细蕊感到不可接受,认为自己遭到了亲人的背叛。
程凤台开导商细蕊,希望他明白亲情和爱情是不一样的。但是,商细蕊就是解不开这个心结,师姐曾经答应过他,两个人唱一辈子戏,一年出一个新戏本,可是有了常之新,师姐说变就变了,还执意离开戏班去结婚,抛下了商细蕊一个人,这是背信弃义,是不守承诺,是他永远都不能接受的。程凤台见他如此重情重义,也就不再劝他放下。
两人告别后,程凤台打算去一趟报社,记者今天一定拍下了堂会乱哄哄的样子和曹司令大发雷霆,如果登了报,后果不堪设想。这时,手下老韩急急忙忙跑来报告,称货运行里抓了一个贼,程凤台赶紧回去审问,这贼经不住吓,招认是古家寨的古大当家派来的。程凤台十分聪明,三两下就辨别出此人在说谎,他不是一个土匪,而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兵,还是曹贵修派来偷枪支的。最后,程凤台放了这个人,命他给曹贵修带话,不要跟自己耍花样。其实,程凤台心里也在犯嘀咕,货运行里的这批枪支是用来打日本人的,曹贵修怎么会如此惦记着批货呢?
程凤台昨晚和商细蕊见面的时候下起了鹅毛大雪,他因此受了风寒,在家里躺着养病。范湘儿贴心地喂丈夫喝药,称曹贵修派了副官带着礼物过来拜访,程凤台并不打算见客,他告诉妻子,这个大外甥的心思可是野得很,想撇开他的司令老爸自立为王,自己可不想跟他扯上瓜葛。
范湘儿拿着报纸过来,上面刊登着曹司令大发雷霆,与商细蕊新仇旧恨一起迸发的新闻,程凤台这才猛地起身,发觉自己忘了要去报社的事情。经过报纸的大肆宣扬,水云楼的处境越来越艰难,甚至已经交不起房租了,而姜登宝还想方设法陷害商细蕊,他知道商细蕊要唱晴雯撕扇,便使坏提前撕了扇子,多亏商细蕊反应机智,这才没有在台上出丑。
商细蕊见房主催着要六百块钱大洋,只好将心爱的戏服当了换钱应急。这房主也是一个见风使舵的人,他见商细蕊得罪了曹司令,便决定从明年开始不把这个院子租给水云楼了。班组里的众人义愤填膺,商细蕊本来就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,见房主这般刁难,也只能倔强地答应搬走。
水云楼的腊月红见曹司令害得戏班到如此地步,便自作主张,偷偷揣着刀进入程家,想刺杀曹司令,谁知却撞见了察察儿,还不小心把刀掉在了地上。察察儿大吃一惊,她告诉腊月红,曹司令并不住在这里,而且司令身边都是拿着枪的兵,怎么可能轻易得手。腊月红抱怨了水云楼目前的境况,善良的察察儿拿了一些零钱给他,希望能尽绵薄之力。
程凤台去向表哥表嫂道歉,常之新告诉程凤台,商细蕊是蒋梦萍从小拉扯大的,他对蒋梦萍的爱,是孩子对大人的那种爱,可是一旦爱深了,爱狠了,就变态了。程凤台笑着为商细蕊说好话,上天给了商细蕊唱戏的才华,便要没收他的心智,相信他也不是恶意针对蒋梦萍,只是绕不过自己这个弯。蒋梦萍叹着气,北平是个大码头,商细蕊如果再这么疯闹下去,还不知会闯出怎样的娄子,到时候无人照顾他又该怎么办呢?
商细蕊要在汇宾楼唱最后一场戏了,却还是遭到了姜登宝的排挤,程凤台带着病过来探望,忍不住为商细蕊出头。很快,商细蕊就扮起了杨贵妃,登台唱长生殿,程凤台认真地看着,心中忽然感慨万千。
程凤台看着商细蕊演绎的《长生殿》,仿佛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人生,一步步被命运拉扯着,过着自己根本就不想要的生活。程凤台的思绪渐渐飘向遥远的回忆,当年,他本来在外留学,无奈父亲突然离世,他不得不离开学校,放弃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,回去主持家业,可是这对一个少年来说谈何容易,他吃了许多苦,经受了很多坎坷,姐姐程美心也不得不离开原本的爱人,嫁给曹司令做姨太太,至于范湘儿,本是关外巨贾之女,婚前叱咤风云,可嫁给自己之后,只能困于方寸之地,相夫教子,过着普通的生活。程凤台从心底发出一声长叹,人活着就是身不由己,就是孤独,就是求而不得。
更让程凤台一直割舍不下的是,他的母亲也是一名扮演杨贵妃的戏子,一生为了戏剧魂牵梦萦,甚至不惜远走他乡。而直到现在,看到商细蕊的杨贵妃,程凤台才明白了母亲的感受与处境。看完戏后,程凤台独自一人跌跌撞撞回了家,戏台上的短短一幕,商细蕊承载着杨贵妃的魂,亦歌亦舞,踽踽独行,令演的人痴了,看的人醉了,台上的人不知自己身在戏中,台下的人不知自己身在梦里。一梦一生,一生一梦,大抵如此。
就这样,程凤台在这些日子里总是唉声叹气,仿佛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,范湘儿看在眼里,十分担心丈夫。程凤台总是觉得,商细蕊一上台就跟平时不一样了,就像是从书里戏里走出来的人,不是只有一条好嗓子的戏子,而是一个细腻丰富的灵魂。当程凤台打起精神后,第一件事就是请商细蕊去吃下午茶,两人谈论着对《长生殿》的感想,深深的感到彼此是知音。
晚上,两人又坐在一起小酌,继续海阔天空地谈天说地。很快,商细蕊喝多了,他借着酒劲儿穿上了自己出师的第一件行头,自称这是自己的盔甲和胆量。程凤台也打开了话匣子,称自己在国外学过文学,跟戏曲还沾了一点儿边儿,所以写过一个戏本子。说着,程凤台把自己曾经写的戏本讲给商细蕊听,两人边说边笑,十分高兴。商细蕊掏心掏腹地说道,自己自从到了北平,就没有这么开心过,实在没想到和曹司令的小舅子成了知己。程凤台觉得坦诚的商细蕊实在可爱有趣,除了性格倔强,并不像外界传言那般难以相处。
这晚,程凤台干脆就住在了商细蕊这里,第二天早上,商细蕊起来后,戏班子的众人见都希望他跟程凤台借钱渡过眼前的经济难关,但是,商细蕊却不愿意这样,在他看来,程凤台是真心实意爱自己的戏,自己绝对不会从他口袋里往外搂钱。这时,程凤台也走了出来,商细蕊笑着开始练嗓,跟程凤台分事大油饼,还打算一会儿带着程凤台去个好玩的地方。商细蕊带着程凤台来到北平的天桥,这里热闹非凡,人来人往,程凤台正想买包烟提神,忽然发现钱包被偷了,商细蕊二话不说,很快追上了小扒手,用一套祖传的商家棍教训了对方一顿,拿回了钱包。程凤台愈加觉得商细蕊很有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