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佩诚打算偷偷溜走,无奈九叔的儿子铁头尾巴似的跟着自己,铁头傻憨厚,九叔交代过,二少爷去哪儿他去哪儿!方佩诚让铁头去库房摸几瓶上来的酒来,铁头不解,二爷一乐,请那个母夜叉尝尝咱家的好酒,把她灌醉了,说不定能把卖身契骗出来!
杨慧琪一见方二爷拎着酒瓶子进来,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,表面上却假装糊涂,耐着心思看方二爷“表演”。方佩诚一门心思想把杨慧琪灌醉,他哪知道,杨慧琪是泡在酒缸里长大的,不但酒量大的惊人,劝酒的功夫也好的惊人,没几个回合就变成了她灌方佩诚!方佩诚喝得七荤八素,被杨慧琪架到床上,看着不省人事的方二爷,杨慧琪竟然头一回脸红了。正遐想着,铁头一推门进来,二话不说,扛起方二爷走了!
第二天方佩诚酒醒,刚睁开眼睛,就看到铁头的大脑袋凑了过来,问他骗到卖身契没有?方佩诚已经醉得断篇儿了,还得靠铁头帮忙回忆昨天发生的事,当他听说自己醉倒在杨慧琪的床上时,拍着铁头的肩膀说多亏了你,不然我这黄花大小伙子的金身就被那母夜叉糟蹋了!
方佩诚并没死心,一招不成,再施一招,既然骗不来,干脆就偷!俩人趁着杨慧琪不在屋里,还煞有介事的找了黑布蒙住脸,蹑手蹑脚的钻进了杨慧琪的房间到处翻看――可屋里根本没有卖身契的踪影!方佩诚自言自语该不会那个母夜叉走到哪儿都把卖身契戴在身上吧?没等铁头回答,杨慧琪的声音从门口飘了过来――你说呢?原来杨慧琪自打方老二请他喝酒就猜到了他的主意,今天故意放他们进来,就是要好好戏弄他们一番。杨慧琪告诉方佩诚,卖身契就在自己身上,就看你又没有本事来拿了!
铁头用胳膊顶了顶方佩诚,少爷,您听见没,卖身契就在她身上,要不咱绑了她?反正也不是没绑过!一句话提醒了方佩诚,绑了就绑了,反正也不是绑她一回两回了!
杨慧琪却不以为然,说用不着绑,我告诉你,卖身契就在姑奶奶贴身的肚兜儿里,有种儿你就来拿就是了!这下可难住方二爷了,杨慧琪示威似的挺着胸脯子,方佩诚怂恿铁头去拿,铁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,我可不敢!
天津城。
方佩仁的法务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,按照民国政策,要取缔烟赌毒。天津城里最大的几家d场都在杨月亭的控制之下,新法要推行,就必须说服杨月亭关闭d场,可杨月亭却把自己跟d场的关系撇了个干干净净,还放出话来,要取缔d场,自己一定全力支持!
手下担心生意上的损失,杨月亭却笑道,他们以蝼蚁之力,不足以推倒自己这棵参天大树!非但如此,这还是个发财的好机会,既然方佩仁要取缔d场,我们就积极配合,到时候所有赌客无处可去,只能在我们的d场里消费,岂不是独占天津市场了吗?!杨月亭又问d场最近经营状况如何,手下回禀向来是大小姐掌管,不过最近大小姐一直住在杨柳青――杨月亭把脸一拉:混账!不是让她不要参与这种事情吗?赶紧把她给我弄回来!终归是刀尖上舔血的事情,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胜任!手下怯生生的说大小姐若是不肯跟自己回来怎么办――杨月亭骂到蠢材,先把d场的账本从杨慧琪那边取回来。
杨柳青。
杨慧琪把d场账本交给杨月亭手下的时候,刚好被方佩诚看到,他觉得这匣子里的东西一定很重要,不如干脆抢过来,好换自己的卖身契!
木匣子半路被抢,杨月亭手下连滚带爬的回到杨柳青,问大小姐这可怎么办,让老爷知道了,非把自己生吞活剥不可!杨慧琪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,整个杨柳青只有方佩诚能干出这事来。
果然,方佩诚很快就嬉皮笑脸的来找杨慧琪,明告诉她木匣子在自己手里,想要回去不难,拿卖身契来换!方佩诚本以为目的不会轻易达到,没想到杨慧琪居然一口答应,只要把木匣还了,她立刻当着方佩诚的面儿把卖身契烧掉!可这么一来,二爷反倒觉得无趣了,好奇那匣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,让你那么紧张?
杨慧琪眼睛立刻红了,说那是母亲生前的首饰,自己从小丧母,对母亲的记忆只有那个木匣子了,一番话把方佩诚这大小伙子也说得有些动容,眼看杨慧琪的说服工作就成功了,杨月亭的手下坏了大事,他一听说是方佩诚拿了账本,立刻要去向杨月亭汇报!杨慧琪冲上去把手下打晕,这事儿要让老爷知道了,还不得要了方佩诚的命?!但与此同时,方佩诚也反应过来,杨慧琪在撒谎,什么母亲的遗物?满嘴胡诌!二爷真是瞎了眼,早该认清你是什么人!如今那卖身契爷也不急着要了,既然拿了你的把柄,就得好好捉弄捉弄你!
杨慧琪把坏了事的手下绑起来,威逼利诱,最终说服他回去骗杨月亭,就说账本大小姐收着很安全,不劳老爷费心了。
天津城。
取缔d场一事颇有成效,方佩仁与同僚准备庆祝,正在这时却得到线报,杨月亭的d场非但没有关门,反而把其它被迫停业的d场生意全招揽过去了,如今可谓门庭若市!方佩仁忍无可忍,决定亲自带巡警前去查抄!
方佩仁在警局碰了个软钉子,人家不管你什么议员不议员,警局只认杨月亭签发的命令,其他一概人等不得调用巡警!方佩仁要马上见杨月亭,却被告之杨局长不在。
其实此刻杨月亭就端坐在办公室喝茶,他就是要借机给方佩仁点儿眼色看看,让他明白,他这个狗屁议员不过是个光杆司令,休想在太岁头上动土!杨月亭命令手下,若是方佩仁嚣张,直接给他关起来!
这边,血性的方佩仁被关进班房,天都快黑了杨月亭才现身,毕恭毕敬的把方佩仁搀扶出来,还严厉训斥了关押巡警,又是道歉又是解释,让方佩仁一句指摘都说不出来。方佩仁觉得自己受点儿委屈也就算了,但现在有人举报仍有d场暗中营业,你杨局长是管还是不管?杨月亭说管啊!立即集结队伍,跟着方议员扫赌去!
到了d场一看,方佩仁傻眼了,大门紧锁,一片萧条,巡警们白跑一趟,叫苦不迭,埋怨方议员事儿都没搞清楚就查赌,杨月亭也绵里藏针的点给方佩仁,不要听信谣言等等。方佩仁明白自己又被杨月亭涮了,但他无根无据,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。
方佩仁闭门沉思,想到自己为官以来的种种遭遇,都绕不开杨月亭从中作梗,所以要想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,必先铲掉杨月亭这块绊脚石!正在这时,王雨荷叩门进来,她刚整理了一批画稿,托方佩仁派人送回杨柳青。交谈之中,王雨荷无意中说起最近自己结识了不少进步学生,大家都政府最近推行的新政颇为赞赏,在他们身上仿佛看到了当年方佩仁在父亲身边意气风发的样子。王雨荷说者无心,方佩仁却听者有意,表示愿意重回校园,为学生演讲宣传共和!王雨荷当然高兴,两人一拍即合。
方佩仁心里琢磨着,搞学生运动可是自己的拿手本事,目前只有先发展自己的力量,才能与一手遮天的杨月亭抗衡!
方佩仁在王雨荷的帮助下,很快组织了学生队伍,四处发表演讲,宣传黄d毒对中华民族的毒害等等,待到时机成熟,方佩仁又开始暗中策划,组织学生冲击杨月亭的d场。他已经估计到学生游行时一定会跟巡警发生冲突,甚至会有伤亡,但只要一有伤亡,自己立刻可以制造舆论攻势,让杨月亭陷入万夫所指的境地!
王雨荷得知方佩仁的想法后,立刻表示反对,劝他不可牺牲学生的安全换取政治利益,而方佩仁慷慨激昂的一席话说得王雨荷哑口无言――自己从政以来处处受制于杨月亭,要改变他一手遮天的局面,牺牲在所难免,当日推行共和,自己不也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吗?只要牺牲是有意义的,相信即便王怀山老师在场,也会支持自己的选择!
学生的游行队伍浩浩荡荡的朝d场进发,可出乎方佩仁的意料,沿途没有受到任何阻拦,杨月亭还派出巡警维持秩序,给学生送水送饭!等游行队伍来到d场外时,d场居然已经变成了发放救济品的慈善点了!学生队伍只好无功而返。
其实老谋深算的杨月亭一直在监视方佩仁的一举一动,早就洞悉了他的心思,这次故意让他扑空,再雇几家报社煽风点火,既让方佩仁下不了台,落了个哗众取宠的笑柄,又在无形之中提高了自己的威信。杨月亭笑道,官场上混,方佩仁还嫩得很呢!
方佩仁接到消息,杨月亭已经把d场全部转移到租界之中,生意更好了,许多华人也跑到租界豪赌,还放出话来,天津城开d场犯法,可在租界不犯法!
方佩仁前去跟租界领事交涉,可领事们早已被杨月亭花重金收买了,都推脱自己管不了。方佩仁意识到,想在此事上有所进展,必须从杨慧琪下手。因为杨月亭的d场全部由女儿掌管,他可以推说d场跟自己没关系,但只要弄到d场账本,就可以证明杨月亭也参与了其中,自己就可以向上级报告,弹劾这位警察局长!
方佩仁找到弟弟,想让弟弟助自己一臂之力,话还没说完,方佩诚就把账本甩到了桌上,哥你看看是这东西吗?本想用它捉弄捉弄那母夜叉,可这玩意儿在我手里实在没用,你要就拿去吧!
方佩仁捧着账本如获至宝,但他并没把账本公开,而是私下找到杨月亭,威胁他若是不交出兵权,就将账本公之于众,到时候不但杨月亭名声扫地,他的宝贝闺女也要受到法办!杨月亭不慌不忙的喝着茶,既然你已经抓到了把柄,直接公开不就是了?方佩仁说我要跟你交换一样东西,之前我落在你手里,被迫写下了自白书,现在我要拿回来!杨月亭嘿嘿一乐,根本不接这个话茬儿,既然账本在你手里,那就替老夫好生收着吧,放在方议员那儿,老夫反而觉得踏实。
杨月亭表面镇定自若,其实心里已经急成一团了,当他从女儿那儿得知实情后,勃然大怒,账本中涉及不少官员入股d场的黑金交易,若真被方佩仁曝光,后果不堪设想,必须尽快拿回来!杨慧琪表示自己弄丢了账本,理应自己想法子拿回来,杨月亭却软禁了女儿,这件事情不用你再插手了,从今往后你给我离开杨柳青,跟方家人划清界限!
杨月亭把自己关在书房中,冥思苦想了一夜,终于想出了对付方佩仁的办法。
王雨荷坐在码头写生,不远处的一辆汽车里,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她――
一个手下人走到王雨荷身边,说有人想见她。
汽车里,杨月亭指着手里的一份报纸问王雨荷,这报上讽刺贪官污吏的漫画可是出自王姑娘之手啊?笔力不错,但若是被扣上个扰乱民心的帽子,王姑娘可要想想后果了!王雨荷不屑的看着他,不置可否。杨月亭突然话锋一转――这篇文章,姑娘看着眼熟吧――杨月亭又从怀里掏出一篇纸递给王姑娘。
那张纸上是一篇讨论真假共和的文章,王姑娘认得,这正是自己父亲的笔迹。不等王雨荷细看,杨月亭把文章收回怀中,脸色一变,我知道你爹就躲在杨柳青,本来自己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,可你爹却偏要和政府过不去,要不是自己使了银子,这份稿子恐怕早就发出来了,现在自己随时可以给王怀山扣上个破坏共和的帽子,不但让你们父女吃不了兜着走,就连方家一家老少也得跟着受牵连!想让你爹和方家脱了这关系,就得帮自己做一件事情。
王雨荷当然不会乖乖就范,父亲又不是通缉犯,而且杨月亭非法囚禁父亲的事如果公之于众,对他恐怕也没什么好处!杨月亭冷笑一声,你以为囚禁你爹是我的主意?自己早就得到了上层的指使,要不然,当日抓住王怀山的时候早就把他置于死地了!怎么会留着这个祸患?杨月亭阴险的看着王雨荷,告诉他这不是在广州,也不是在南京,而是在天津!
经过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,王雨荷还是决定按照杨月亭所说的,偷偷用一套假账本换回了真账本,而方佩仁对王雨荷完全信任,没有丝毫提防之心,所以竟然没有发觉。但让她没想到的是,次日杨月亭就带着几个高层官员杀到了方佩诚的办公室。
杨月亭狞笑道,有人匿名举报,方议员利用职务之便牟取暴利,嘴上喊着打砸d场,实际欲盖弥彰!方佩仁骂他血口喷人,贼喊捉贼,杨月亭却毫不在乎――搜一搜不就知道了!
杨月亭带着北京来的专员搜查了方佩仁的办公室,当把账本翻出来时,方佩仁傻眼了,账本已经被人调换,d场股东一栏里竟然写着自己的名字?!因为此事,方佩仁被当场罢官!
杨柳青。
方佩仁落马后终日借酒消愁,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锁在抽屉里的账本会被人调包,是什么人干的?如今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,还谈什么政治理想?自己在杨月亭眼里不过是个跳梁小丑,人家什么想捏死你易如反掌!
看到方佩仁落得如此田地,最难受的莫过于王雨荷,她明白这全是自己造成的,若不是受了杨月亭的要挟,也不会――王雨荷很想把实情告诉方佩仁,但又怕杨月亭真对自己父亲和方家不利,内心矛盾挣扎。
众人劝解方佩仁――做官有什么好的,不如安心接受家里生意,而王怀山并不这么认为,他表示如果方佩仁愿意,可以跟自己南下,哪里有更好的机会可以发展自己的政治理念,当方敬轩听到这话时却沉默了,他让儿子跟自己到书房去一趟――
方敬轩与方佩仁一番长谈,通过之前的事情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,只有儿子继续仕途,才能保住杨柳青的一方平安。可方佩仁已经对从政不报希望,方老爷子却表示,也许自己有办法把儿子的职位拿回来。方佩仁一惊,难道爹要替自己行贿不成?方敬轩喃喃着,这些事你就不必过问了。
深夜,方敬轩跪在祠堂中祭祖,方太太进来,为难的告诉方敬轩,灯箱画已经准备好了,可这祖传的宝贝就这么白白拿去送人,实在是――难道就不能改送银两?方敬轩自有他的考虑,那些在朝为官的,哪个不是脑满肠肥,钱对他们来说并不是稀罕物,缺钱花了可以直接把手伸进老百姓的腰包,咱们方家只有这灯箱画还算稀罕东西,如果能换回大儿子的官职,以保杨柳青的一方平安,也算是物尽其用了。方太太表示难道这个官位就这么重要吗?方敬轩最后一句才更是心里话,总不能看着儿子跟着王怀山再去亡命天涯吧?!
天津城。
一纸政令,方佩仁官复原职,回到了久违的办公室,方佩仁感慨良多,就在这时,杨月亭突然不请自到,前来祝贺,言语中尽带挖苦讽刺。这次,方佩仁稳住了情绪,并且巧妙的把杨月亭的话堵了回去。杨月亭离开前拍着方佩仁的肩膀点头赞许,后生可畏,你越来越有做官的样儿了!你不在的这几日出了不少事情,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为了推行新立法,准备取消农历新年,天津要作为试点,上面指明要你去办!
取消农历新年的政令登上了报纸――杨月亭还背地后作文章,将杨柳青年画列为封建遗俗淫巧奇技,予以取缔!今后世面上再不能出现杨柳青手工年画!
这道命令在杨柳青,如惊雷投入湖中。取缔年画的命令对杨柳青百姓来说,简直是天大的打击,年画流传了千年,突然不许销售,等于是断了年画艺人的活路,更重要的是,老百姓眼中过年是头等大事,不让过年了,这日子还有什么奔头!
无奈之下,方敬轩带领几位资深画师找到方德文,希望他以杨柳青总画师的身份出面与政府或是杨月亭协商一下。方德文却明哲保身、百般推诿,老子有吃有喝,日子过得挺好,不想趟这滩浑水,再说政府要取缔的是手工年画,跟我这机制年画没关系,我可不想把祸水引到自己身上!
方德文的态度让方敬轩十分失望和气愤,一直以来对方德文态度恭敬的方老爷子,第一次跟这个师叔发生了冲突。
原来,方德文的态度也是因为杨月亭早有授意,暗示他木已成舟,不要插手杨柳青的事,以免惹祸上身,取缔了手工年画,我更可保你机制年画畅销。
方敬轩无功而返回到家里,还有更严重的问题等着他。杨月亭派人四处查抄画版,方敬轩只好召集众画师,将珍贵的古版藏进方家,希望借方佩仁官复原职一事,杨月亭能对方家的态度有所顾忌。
杨月亭命人在画神庙前当众烧毁画版,许多没来得及藏匿的古版付之一炬!方佩诚气得要去拼命,被方敬轩死活拦了下来。王怀山告诉众人,想把年画技艺传承下去,唯一的办法就是进京情愿,直接把请愿书递给民国大员,若是忍气吞声,任由独裁者宰割,别说是年画,全天下的老百姓都不会有好日子过!
被杨月亭烧毁的画版中,有一部分是方德文从宫中带出、留在杨柳青没来得及带走的古版,不想此次一通遭灭顶之灾。方德文听说后心疼不已,那可是传了几百年的古版精品啊!当初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宫中带出,比他这一屋子的古董都要宝贝!(方德文虽然住在天津,但在杨柳青仍有房产,古版就存在杨柳青的家中)
与此同时,杨月亭又带来一纸政令,从今往后,无论手工机制,禁止所有传统年画题材,改为创作政府宣传画。方德文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杨月亭涮了,他找到杨月亭,跟他商量,能否在完成政府宣传画之后,给传统年画一些生存空间?话没说完就被杨月亭顶了回去,你以为你是什么人?一介草民有什么资格跟政府讨价还价,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!面对杨月亭的恶劣态度,方德文愣住,呆立了许久后,一言不发的离开了。
杨柳青。
此时取消农历新年的事情已经闹得纷纷扬扬,王怀山问方佩诚怎么看,方佩诚说老百姓辛苦一年,就是为了能高高兴兴过个大年,年是老百姓的希望,如今连年都不让过了,管他是谁,老子第一个就反了!王怀山点头,说虽然自己赞同新政,但流传千年的文化却不能丢,方佩诚说的很对,年是什么?年就是老百姓的希望,如今施政混乱,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,如果连他们的希望都剥夺了,那岂不成了行尸走肉!王怀山已经连夜写好檄文,准备亲自赶赴北京,被方佩诚拦住,只怕你没到北京,已经被杨月亭抓去喂了狼狗!这不是找死吗?一没兵二没钱,拿什么跟人家斗?!王怀山却表示,过去自己跟方二爷一样,也是个赌徒,不过后来明白,你可以用命去赌钱,也可以用命去赌百姓的生计,赌国家的兴亡!现在我就是要用命赌杨柳青的传统文化能不能保存下来!此言一出,方佩诚顿觉醍醐灌顶。
方敬轩与众画师商量后,还是觉得此举太过冒险,王怀山这一去,明摆着是有去无回的啊!正争论着,忽然门口有人大喊了一声――我去!众人看去,竟然是方德文!方德文表示进京情愿你们谁也不够资格,老子是杨柳青总画师,是方家年画的正宗传人,这件事必须老子亲自去!
方德文表示,虽然自己一向跟方敬轩作对,但那也只是为夺回总画师的头把交椅,属于窝里斗。如今取消农历新年,木版年画也要被取缔,自己第一个就不答应!胳膊肘不能忘外拐啊!论资排辈,杨柳青数自己最大,又在宫里伺候过皇上,不管怎么论,这件事都得自己挑头儿!
临行前,方德文把王怀山写的请愿书塞进怀里,把方佩诚拉到一边,小子,若是老子情愿成功,你说什么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跪下磕头,叫爷爷!
方德文回到天津家中,收拾行装准备赴京,杨月亭突然现身,询问他要去何处?方德文本想蒙混过去,说去看望外地的朋友,可杨月亭早已派人跟踪。话到此处,方德文也不再隐瞒,杨柳青年画不能取缔,祖宗留下的手艺不能失传!我知道你安的什么心,不就是想挤垮方家抢夺灯箱画吗?自己虽然得过你的好处,但毕竟也姓方,也是方家人,不能让你把灯箱画毁了!
方德文被打得奄奄一息,扔在杨柳青的镇口,杨月亭放出话来,谁要再敢进京情愿,方德文就是榜样!
方佩诚赶着马车,把方德文带回方家。路上,二爷不禁唏嘘,以前自己真没看出方德文竟会这么――话没说完,虚弱的方德文笑了,小子,你们都把我想得太伟大了,其实进京情愿,我是我为自己,有杨柳青的年画才有我方德文的生意,年画没了,我的这口饭也就吃不下去了,这是唇齿相依、唇亡齿寒的关系,只可惜我之前走错了一步,投靠了杨月亭。
方德文临终前,向方敬轩坦言,自己一直跟他作对,作出那么多荒唐事来,其实只为博一个虚名而已,如今后悔不迭,但为时已晚,只希望方敬轩能保住灯箱画,保住祖传的手艺。
方德文死后,方敬轩挺身而出,号召众人随自己进京情愿,年不可不过,年画不能失传!可大家担心受到杨月亭的迫害,纷纷闭门不出,只有方老爷子带着方佩诚爷俩儿孤独的走在杨柳青的镇子中,方佩诚站在画神庙前呐喊,今日我们贪生怕死,若是年画真被取缔,早晚整个杨柳青都会被毁灭,希望能唤起大家的斗志!(很壮烈孤独的场面)
当父子俩走出镇子时才发现,不知什么时候,身后已经跟随了一众年画艺人――
王雨荷半路拦住大家,方佩仁让她回来送信,民国大员此刻就在天津,可以直接去天津的大员府邸上万民状!
天津城。
杨柳青的男女老少浩浩荡荡的进入天津,中途却被杨月亭带兵拦住,杨月亭早已设下重重防线,若有刁民敢上前一步,立刻以谋反罪就地正法!军警举枪示威,方敬轩却面无惧色,第一个走在最前面,只要能送达万民状,自己死不足惜!方佩诚和王雨荷也紧紧的跟随在后。眼看军警就要放枪了,千钧一发之际,突然有人一声大喊――方佩仁举着自己的议员证挡在了枪口前!谁敢枪杀议员?议员是人民的代表,谁枪杀议员谁就是破坏共和!
随着方佩仁的挺身而出,其他几名正义的议员也跟在了他身后,与此同时,一批外国记者扛着相机出现,方佩仁义正严辞的一番陈述博得了众人的赞同。
杨柳青的年画艺人们跪在民国大员府邸门外,方佩仁举着万民状跪在最前面,紧闭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了一条缝,一个秘书模样的人结果诉状,大门又重新关好。方佩仁暗中松了一口气。
因为民国大员的一句话,取消新年的事情就此被搁置,杨柳青年画也得以恢复,所有人欢欣鼓舞!大家都表示,这次行动多亏了方佩仁,才得意成功,王雨荷也跑来告诉方佩仁,自己当时紧张坏了,生怕军警对方佩仁不利。方佩仁却说,如果能保住杨柳青年画,就算以死作为代价,也是值得的,其实我真希望当时他们能冲我开枪,否则更可博取民心!王雨荷闻听此言,愣住了,她本以为方佩仁的这次行为完全是血气方刚,为杨柳青挺身而出,没想到在他的“英雄壮举”背后还藏着如此的政治目的。
在心爱的女人面前,方佩仁也没有掩饰内心的想法,那一刻我的确是为了保护我的父亲、弟弟,保护杨柳青百姓,保护杨柳青年画冲上去的,我也愿意为这些去牺牲自己,可你以为光有这种牺牲精神就够了吗?远远不够!他们没有开枪,不是因为咱们人多,不是因为怕杨柳青的老百姓闹事,而是因为我是议员,只要我举着议员证,就没有人敢冲着民国的党章开枪!这就是政治,这就是做官的好处。
方佩仁侃侃而谈,但他意气风发的神情却让王雨荷觉得那么的陌生,最后王雨荷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,如果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政治,那我真的是无法理解,也不愿理解。
天津城。
杨柳青民众请愿一事,使得方佩仁迅速博得了百姓的支持,在他的安排下,方敬轩顺利的成为商会会长。方佩仁提出政策,天津百废待兴,要减轻商业赋税,还不断提出提案,因此笼络了不少人心。
杨月亭在请愿事件上被方佩仁抢了风头,眼看国民大会召开在即,杨月亭计上心来,决定在国民大会上做做文章,打击一下春风得意的方佩仁!
杨月亭向上司提出建议,眼看要召开全国议会了,为了招待各地议员和外国使节,要杨柳青在一个月内制作出五万幅题材各不相同的年画,宣传五族共和,为袁世凯摇旗呐喊!上司点头赞许,这件事情办好了,一定能受到袁大总统的赏识!
一纸命令下到方佩仁的办公桌上――杨月亭阴阳怪气的说,这可是庆祝杨柳青年画恢复的最大贺礼了!不过丑话得说在前面,五万张画必须制作精美,题材各异,全部手工,按时交货,否则以破坏共和罪论处!
杨柳青。
画神庙里,众画师商议着,这五万张年画可是烫手的山芋啊!就算所有杨柳青的艺人不眠不休,一个月内也做不出这么多来!单雕版一样就无法解决,制作这些画必须要大量画板,而雕版所用的木材,必须是砍伐后放置三年,然后再泡水一个月阴干才能使用的,否则一沾墨水必定变形!之前的画版,除了些精贵的古板收藏在方家,其余全被杨月亭收缴烧毁了!这可如何是好啊?!
慎重思考之后,方敬轩只能做出艰难决定――刨平老板!
此事在各家画师中引起非议,留下的都是老板,刨谁家的?刨不刨你们方家的?正当众人争论的焦头烂额时,王姑娘突然开口了――大家怕老版丢失,无非是怕祖辈留下来的画样失传,只要画样保存下来,画版以后还能复原,但如果因为没有雕版而被冠以罪名,那杨柳青的年画就将永无翻身之日了!
众画师一听,王姑娘说得的确在理,于是开始把古版上的内容拓下来,再刨平古版,制作新版。
在杨柳青众画师的精诚努力下,五万张年画勉强如期交货。杨月亭本是给方佩仁出了一道难题,没想到他竟能解决的如此圆满,更让他气不过的是,方佩仁因此受到了上面的赏识,地位大大提升!
天津城。
天津市空缺出一个重要职位,虽然很多人都在窥视这个位置,但方佩仁实至名归,占有明显优势。方佩仁摩拳擦掌,踌躇满志,可经过多轮投票选举,票选出来的结果却让他大跌眼镜――杨月亭以绝对票数当选!
方佩仁调查得知杨月亭贿选,多方走动后却发现他们官官相护。杨月亭坦言,我就是贿选,每张选票200元,当初支持方佩仁的幕僚也被收买,代价不过5000元一张选票而已!并且杨月亭告诉他,如果不是方佩仁从中作梗,自己不至于为一个职位花这么多钱,所以今后他一定会想办法从方佩仁身上加倍赚回来!
方佩仁四处奔走,希望借助多方力量揭露杨月亭贿选之事,却处处碰壁,无奈之下,方佩仁连夜写了文章,希望发表在自己朋友的报纸上。
杨月亭主动请方佩仁到家中做客,给他看一张明日报纸的样板,报纸上竟然写着揭露方佩仁卖官鬻爵的新闻!方佩仁当场傻了,他给朋友报社送去的明明是自己写的揭露杨月亭卖官鬻爵的消息啊?!
杨月亭告诉方佩仁,只要有权有钱,黑的也能说成白的!虽然你现在稍稍懂得了些为官的手段,可姜还是老的辣,老夫在这条道上过得桥比你走的路还多!方佩仁反驳自己做官一向廉洁,你说我卖官鬻爵,有什么证据?!杨月亭笑着把方佩仁带进自己书房,方佩仁惊奇的发现方家灯箱画的其中两幅就挂在杨月亭的书桌旁!方佩仁已经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杨月亭告之,当初你小子落马,要不是你爹拿着你们家祖传的宝贝去送礼,你怎么可能官复原职?这就是你卖官鬻爵的证据!以后放聪明点儿,实话告诉你,除了这两幅灯箱画,我杨某人手里还有你别的东西!杨月亭的话点到为止,可方佩仁已经明白他所指为何,顿时冒出了一身的冷汗!
杨月亭突然找到王姑娘,让她带话给王怀山,自己想见见他!王姑娘心里一惊,难道杨月亭还在追查父亲的下落?杨月亭笑着从兜里摸出一份文书,告诉王雨荷,随着南北政府的多次交锋,王怀山这个名字已经从敏感人物的名单上划去了,他现在是出入自由!杨月亭表示,自己知道王怀山一直藏在杨柳青,这件事情既往不咎了,只希望与王怀山叙叙旧,毕竟相识几十年了,有些误会还是早些解开为好。
王雨荷看着这份文书,犹豫着,杨月亭所说的确不假,可是让父亲跟这条中山狼见面,她总觉得――杨月亭看出了王雨荷的怀疑,早有准备,当初你父亲纠集刺客暗杀我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,但因为那件事,死了不少他的学生党羽,难道他就不想知道当初出卖他们的奸细到底是谁吗?!
杨柳青。
王姑娘想把父亲已被平反的消息转达给王怀山,却发现方佩仁也在,他已经早一步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王怀山。当王雨荷把杨月亭的话转述给王怀山时,站在一边的方佩仁一惊,心想绝不能让王怀山与杨月亭见面,否则当初自己出卖王怀山的事势必败露!于是方佩仁极力反对老师只身赴宴,杨月亭的为人他太了解了,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一定不会忘记当初老师想要暗杀他的旧仇,若他是想以此诱出王怀山,那么老师此行势必凶多吉少!
虽然方佩仁的劝告句句在理,但王怀山还是决定冒险去见杨月亭,毕竟他太想知道当初那个出卖大家的叛徒到底是谁了。方佩仁见实在劝说无效,就表示自己一定要跟在老师身边,以防杨月亭对老师不利,王雨荷表示自己也要一同前往,否则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父亲。
天津城。杨月亭府。
一行三人来到杨月亭府邸,方佩仁和王雨荷却被拦在门外,杨月亭早有准备,吩咐下人,除王怀山外,任何人不许入内!方佩仁表示要与老师共进退,还想抓住最后机会劝王怀山放弃见面,王怀山却执意让他陪女儿等在外面,自己出生入死这么多年,还怕一个人去见杨月亭吗?
屋里早已备好酒菜招待,杨月亭半句不提当初私自扣押王怀山的事,热情寒暄,自己明白王怀山平反后,不日会前往南京与昔日战友团聚,不过上司交代过自己,一定要尽力挽留。王怀山开门见山,抛出最想知道的问题。杨月亭一笑,若我猜的没错,您的学生方议员此时就守在我家门口吧?王怀山不解,杨月亭为什么要把话题落在方佩仁身上?!
杨府门口,方佩仁和王雨荷等了多时也不见王怀山出来,正与守门的争论,打算闯进去要人时,王怀山面沉似水的从里面出来了。方佩仁心里一沉,已经意识到了什么。王雨荷问父亲杨月亭都说了些什么,王怀山却没有回答。
回杨柳青的路上,王怀山始终一言不发,不时把目光落在方佩仁身上,眼神复杂。方佩仁心中忐忑,心神不宁。王雨荷总觉得父亲见完杨月亭后,跟方佩仁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微妙。
一行人回到杨柳青后,王怀山支开女儿,要与方佩仁单独谈谈,他开门见山,直接提出自己准备动身前往南京,与孙先生等革命者汇合,准备进行二次革命,并且希望方佩仁跟随自己一同前往。方佩仁沉默片刻,表示自己在天津已经小有作为,这时候去南京实在可惜,再说若是自己走了,那杨月亭岂不是更加一手遮天?到时候杨柳青的百姓一定没有好日子过。王怀山却问他,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当初追求的吗?方佩仁沉默了。王怀山话里有话的点他,人错过以此,不能再次选择犯错了!方佩仁立刻明白,王怀山已经知道一切了,他希望老师能给他几天时间考虑一下。
回到自己住处,方佩仁内心苦苦挣扎,王怀山让自己跟随他去南京,所意为何?是要给自己以此改过自新的机会,还是准备把他带到南京,交予革命党人绳之于法?
方佩仁出现在杨府时,杨月亭没有丝毫意外,老夫已经恭候方议员多时了!杨月亭毫不掩饰自己已把秘密告知给了王怀山,他怎么做,就看你们师生之间的情份了。他暗示方佩仁,王怀山当年的学生都憋着要除掉那次刺杀行动的叛徒,一旦进入南京,那就是关门打狗瓮中捉鳖了,目前唯一的自救办法,就是让他到不了南京。方佩仁一惊,你是说――杨月亭笑了笑,再留此人必将后患无穷啊!
方佩仁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对老师起杀心,他看着杨月亭,突然明白了,你这招是借刀杀人啊!制造我与王怀山的矛盾,再用我的手除掉他,你坐享渔翁之利!杨月亭毫不避讳,没错,这正是老夫的良苦用心,小子,学着点儿,你还差得远呢!当年王怀山想暗杀我,这件事我不可能善罢甘休,他一天不死,就一天是我的祸患,当然也是你的祸患。既然你我有共同的敌人,不如我们联手将他置于死地,你放心,具体的执行计划我自有安排。
杨柳青。
方佩仁回到杨柳青,告诉王怀山自己已经想通了,愿意跟随老师一同前往南京,并对自己之前犯下的错误真心忏悔,当初他也是迫不得已,如果不向杨月亭低头,一家老小都会受到牵连,没想到造成了无法挽救的恶果,自那以后,自己夜夜难安,备受良心谴责。王怀山对方佩仁的表现很满意,接受了他的忏悔,同时表示无论日后组织对他如何评价处理,自己都会站在他的一边,毕竟革命者也是人,也有人的弱点,悬崖勒马,善莫大焉。
方佩仁在一家茶社密会杨月亭手下的杀手黑三,告诉他自己将会与王怀山同行,到达天津后会在自家的古董店住一宿,那时就是他下手的机会。说罢,方佩仁拿出包钱给黑三,黑三表示杨月亭已经交待过,做完了自然有赏钱,方佩仁却执意让黑三收下,所谓受人钱财替人消灾,只有你收了钱,我才能踏踏实实的让你做事。黑三问路上是不是只有方佩仁和王怀山两人,方佩仁表示为了表现自己的清白,他会带上王怀山的女儿。